□冯杰
四
清明节和“十月一”都是怀念先人的节日，中原风俗“早清明，晚十一”，豫西清明节前几天都可上坟，选单日，不能双日，大家习惯农历二月十五这天上坟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因为近年护林防火政策严格，大山里不让烧纸放鞭炮，动静稀少一些。也有胆大者放鞭炮，抓起来轻则罚款，重者拘留。
卢氏小秦岭植被好，植被覆盖率90%多，护林防火成为第一大任务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每年5月到10月都在防火期里。护林防火是基层工作重中之重，业绩再大一把火也就没了。
熊书记说，每到这段时间里，乡干部都提心吊胆，唯恐哪座山头冒烟，出一股白烟，像个白色惊叹号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就是吃饭时一有情况也得放下筷子。
前些天赶上全县“连翘花节”开幕，今年天气冷，满山连翘花低调，有一半不听号召及时开放，只开二分之一，也算留余，有地方看起来半山黄花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上山路上除了黄色连翘花，不时见到纵横树枝上挂着一条条白纸，在山风里颤抖，在和大山说话。
老黄说，这叫“清明吊”，山里不让放鞭炮，大家多挂些“清明吊”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为了环境生态，小秦岭人不得不收敛一下寄托和情感。老黄幽默地说，纸条上尽管没写字，家乡死去的亲人也懂，在那边都理解。
卢氏之所以有中原“深呼吸小城”之称，有全县人的努力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我刚来卢氏境，没下车手机先响一声，收到两条信息：第一条人人防火，再一条禁止捕杀野生动物。
五
拐个弯是老傅家，马上响起一地狗叫，大大小小四五只狗合唱，有两只猫掺和其中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老黄一声吆喝，狗叫声马上停止。主人老傅扛着铁锨要下地，见来人便不再出工。
老傅身体健壮，一点不像77岁的人，村里唯一住户就老傅两口，可谓“两个人的村庄”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他在下面汤河镇退休20年，每天是下地干活。
老伴比老傅小一轮，是本乡的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大家开玩笑说，老傅当年是国家工作人员，人也齐整，还有工资，肯定吸引周围十里八村的美女说亲。
看到院里堂屋贴的门对是黄颜色，原来豫西人家有人去世，第一年贴绿颜色门对，第二年贴黄颜色门对，第三年才贴红颜色门对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想起豫北风俗，家里亲人去世则三年不贴门对，小秦岭下的人间烟火气更浓一些。
老黄从走廊上提来一筐风干的柿饼，老傅从配房提出一筐核桃，让大家吃，柿饼晒得粗糙，上面泛着白霜，老傅说要吃霜多的柿饼，发甜，柿饼到一定时候上面白霜还会退回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想到卢氏人曹靖华给鲁迅寄柿饼霜故事。我吃了两个，有的柿饼皮还没削净。我找到了小时候在北中原集上吃的感觉。
老傅说柿子是屋后山上柿树结的，秋后没人摘，自己留着吃，其他留给鸟吃，这柿饼卖相不好看，但好吃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老傅院子坐落在山坡，背靠大山，周围是自己开垦的田地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一个儿子在广州打工，两个女儿早已出嫁，大的近在本县，小的远在邯郸。现在交通方便，10多年里他没看过邯郸女儿一次。我开玩笑问是亲生的吗？一直沉默的老伴在一边开口说话，咋能不是亲生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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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傅自有不出门的道理，说现在自己用老年手机，只会接听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在手机上不会使用支付宝，不会微信。老傅说出门怕自己丢了，进城搭公交都得手机支付，连喝羊肉汤都用手机。干脆哪里也不去，就在山里待着。
老傅说，两口子冬天也不生火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我问天冷了咋办？老傅说，冷了扛个铁锨上山干活，人一干活就不冷了。他说人长期烤火不好，自己不烤火从来没有感冒过。
两只猫卧在阳光里，听着山中话题，无动于衷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汤河镇大部分是山，地少，人均四分，没人种地了，种一年收入不如外出打工半年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老傅自己靠气力开垦了20亩地，这些年国家“退耕还林”政策出台，限制了他的土地扩张计划，要不然还能开更多。
他说，主要是种玉米，种玉米不紧张，收割期十天半月里都可以，不像收麦三天紧张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老傅养成习惯，一年四季都下地，说种地不图效益，身体好是最好效益。不下地的日子，只要是双日，就下山洗澡。
坐在老傅大山院里，一时没有时间概念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院里有一方捣米的石臼，没有先人数百年摩擦，不会有那样包浆，山坡放一架木头犁，坯墙边放一架木头犁，两架木头犁让人一时恍惚，觉得中国时间在大山深处傅家院里凝固了，从汉代到此刻，耕地一直是木犁，和农具图谱上木犁一模一样。
他说木犁都是自己做的，有弧度的木犁把不好凑，要平时留意山里有弧度的木头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老黄指给我看，还有一个“马脚”，就是锯树稳定的三只腿木架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建议我带走摆到书房，会更像农民诗人。我对老傅说，木犁放地上时间一长，会糟透长木耳，最好把这两个木犁吊到墙上，以后办个汤河农具展，再说木犁上还有你的感情。
老傅说，我哪有闲心收拾这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山坡下是他开垦的大片玉米田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提到玉米老傅马上说起野猪，秋后不怕人吃嫩玉米，就怕野猪，野猪像过山风，过来整块玉米田都糟蹋了。去年在玉米田架铁丝网抵抗野猪，光买铁丝网就花三千多。野猪嗅觉灵敏，单凭鼻子闻闻风向就知道哪一块玉米甜。
我说“城市人和城市猪早已迟钝了”，羡慕这生态环境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下山路上，老黄说出一个担忧话题，这里空气虽好，医疗条件差，全乡老人平时不检查身体，有病不去医院，说泡泡澡就好了，一旦有大病，有时便来不及了。
六
东坡村37户，如今都成了空房子，在家住有3户，5口人，岭上村有51户，住人有２户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都成空心村了，老黄说，能有一人住就不算空心村。老黄不无忧虑地说，10年后，20年后，这些40后、50后没有了，山上最后坚持者消失了，那时才彻底叫空心村了。
石门上村一个居民组，一共４家人，老黄说前天我来这一家还有人，领着我们上坡进院，屋门没上锁，却空无一人，鸡圈里鸡食还新鲜，看来院主人刚出门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院里有一树桃花开放，阳光一照，满树鲜亮，树一点不寂寞，看惯了城市里布置的假花，觉得那桃花有点不真实。
老黄说，上面那一家是我岳父的院子，我也一年多没上去过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我说你不能三过家门而不入，去看看。
老黄岳父家院子地势好，坐北朝南，一棵大核桃树枝八面出锋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出来一位年轻人，老黄说是他丈哥，平时也在城里住着。掂把凳子，端着水到外面阳光下喝。看到身边几丛新篁，不像本地绿竹，他说前年特意从西安拉来栽下。我说有雅兴，他说平时也不来，清明节上坟才来一次。
下面一户人家院子显得原生态，杂花生树，同样没人住，阳光注满院子，打个招呼，主人今天刚从城里来上坟，有机会关照院子，扛着一棵银翘树，要栽在自家山坡地里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诗人们一边问，这里多好，山清水秀，你咋不常来？老了难道不想回来住？他说城里有暖气，冬天不冷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下山路上，看到一家孤独的小屋，屋脊长满青苔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院里坟头纸幡泛着新光，绑着新的“清明吊”。一个年轻人在关门上锁，见到老黄，打个招呼，黄叔我有摩托在山下面，需不需要载人？我和年轻人交谈，他叫李启龙，在苏州打工，1999年生，清明节前特意从苏州来给父母上坟。走在山路上，小伙子比我高一头，他对我说，平时路远不能来，清明节一定得来，坟不能不上。
我问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，你以后还准备回老家吗？
小伙子实诚，说现在没考虑这么远，挣够钱再说吧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路上不时见人上山，有开车的，有骑摩托车的，最基层的书记说，平常山里根本见不到这么多人，今天来的都是在外的本地人，来给逝者烧纸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七
对过村叫山后沟村，有四五户人家，如今剩下老刘两口子一家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山路陡峭，要是冬天下雪肯定上不来。他和东坡村老傅家不同，喂了一群鸭子，刚进门一院子鸭子声欢迎我们，比老傅家的气氛显得平和。
大山里平时就他老两口，今天人来得最齐，儿子、媳妇抱着六个月孙子站在院里，也是清明节缘故，小伙子说一年四季都在三门峡打工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老刘说，人都下山了，屋后山楂红了都没人摘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老刘没有东坡村老傅会经营田地，宁可荒着也不翻腾。老刘不像老傅那样喜欢种庄稼，他不种庄稼主要原因是山上有野猪，有花鸡，说种一年还不够山上来的花鸡、野猪糟蹋。
老刘说，庄稼长熟时，花鸡先从屋后飞来一大片，枪早收走了，又不能打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他说的“花鸡”是中华红腹锦鸡，属于二级保护动物，除了花鸡添乱，老刘说糟蹋厉害的是野猪。老黄建议也像老傅那样下铁丝网。
老刘说，哪有那么大的铁丝网，这么大的山得用多大的铁丝网？干脆不种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看来老刘只想网住屋后一座大山，不想网住自己那一小块玉米田。
老黄领着在一座一座空院转悠，院上天空辽阔，地上长满杂草，屋上长满瓦松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墙上挂满玉米皮，一家门口还放着一方凳子，凳子等着主人来温存。
黄书记下山时，手里掂着一件“电器”，是他在空院子废墟捡的老式手电筒，这种手电筒早淘汰不用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我小时候上学走夜路带过。
我问能亮吗？老黄摇晃一下说，家里还有一盒一号电池，下山后试试，肯定能亮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
我问老黄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，你也经常泡汤吗？
老黄一笑，幽我一默，说我把热汤先让给人民洗了苹果铃声狗叫锋锋免费版。